可近些年来,郭巨堂明显感觉到,学校和村民们之间的疏离感在加剧,逐渐沦为乡村社会的一方“孤岛”。
郭巨堂眼看着村民一个个离开土地,打工挣钱,盖了新房,日子越过越好,但对学校和老师的认可和需求远不如前。较之以前的经常前来问事、请教,如今的乡村,物质财富已然成了衡量一个人是否成功的唯一尺度,年轻人长期在外打工,即使回到老家,不但不会来学校,见到郭巨堂,还会炫耀一番自己一年挣了多少钱,对他多年独守清贫当老师不仅不屑一顾,还不乏各种耻笑声。
村民们陆续发家致富,乡村教师则一如既往清贫度日,二者的价值取向也渐行渐远,乡村学校和乡村社会之间的藩篱自然形成。如今的张家庄小学,自觉无趣的乡村老师很少走村串户,做家访的也寥寥无几,学校和村民已近乎两条没有交集的平行线。
“学校是学校,村庄是村庄,完全成了两张皮。家长没人关心孩子的教育。”郭校长痛心地说。农民的钱袋子一天天鼓起来,老师们愈显清贫,不再受人待见,昔日热闹的学校也逐渐无人问津。一辈子献身山区教育,对于学校和农村社会关系的变迁,郭巨堂有着独特的洞察和切身的体会。
无独有偶。笔者近日在甘肃省临洮县基层采访,农村学区教育工作者也有类似困惑。在临洮农村,随着年轻家长大量外出务工,农村学校已成为留守儿童的管教中心,家长把孩子放在学校,就放心去外面打工,对孩子平时关心很少,回家也很少进学校。如此一来,乡村学校和乡村社会的联系只剩下师生一条线,面对近乎空白的家庭和社会教育,学校教育成了农村教育唯一的主角,而学校脱离农村社区,仅凭自身努力,要扛起农村教育的这面大旗,着实堪忧。
学校逐渐丧失了乡村文化高地的地位
当然,乡村教育和乡村社会的疏离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—乡村教育很难解决乡村社会的需求。一方面,农村家长昂贵的教育投资收益率正在变得越来越低,导致农村家长对教育的期望值降低。乡村教育因为缺乏好的师资,教育质量的低下导致学校升学率不高。此外,在陇南农村地区,农村学生“初中毕业即打工”的现象非常突出。相比通过教育改变家庭命运的道路,打工经济来得更快捷,更直接。另一方面,随着乡村剩余劳动力的转移,农村文化的虚化或者空洞化现象明显,乡村教育目前显然不具备这样的功能,填补传统乡村文化式微留下的空白地带。换句话说,乡村教育丧失了营造乡村公共文化空间,丧失了乡村文化高地的地位。
更直接地说,目前的乡村教育和乡村社会是脱离的,缺乏必要的交集。可以试想一下,如果乡村教育可以培训农民,推广科技,提供文化,满足乡村社会的一些需求,乡村教育将是另一番景象。
从昔日乡村学校是乡村社会的文教中心,到如今逐渐沦为乡村社会的“孤岛”。被孤立的恐怕不仅仅是校园里的几个教师,而是农村社会在发展致富过程中对传统知识、乡村文明的漠视,这固然有学校关门办学的原因,更重要的或许是在传统向现代社会转型大潮中,乡村社会受裹挟后的无意识跃进和急功近利所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