企业的“惰性”:
乐得花巨资购买现成技术
日本曾经的产业发展经验也说明了这一点。
白益民在《三井帝国在行动》一书中,重点阐述了这样一个观点——
回顾日本的历史,可以发现,真正能够在市场竞争中壮大起来的都是“集体所有制”企业,即对内抱团,对外竞争。
福田康夫在北京大学讲演时也曾提到,“我国被称为比社会主义还要社会主义的平等社会”。白益民说,因为在日本,一个夸张的说法是:只有产业细化,没有贫富分化。
以三井为例,在三井财团,扮演父亲角色的是三井银行(现三井住友银行)及其他一些金融公司,扮演母亲角色的是三井物产这样的综合商社。在两大机构下面,就是包括丰田、东芝、王子制纸和石川岛播磨在内的多个世界一流企业。
如今,三井有26家核心企业集团,其中多数都已进入世界500强的榜单。白益民指出,在这26家造出大量“零部件”的核心企业中,几乎“没有一次因为利益而争吵过”。
从经济规模和所有制形式来看,白益民说,日本这些企业所扮演的角色类似于中国的一些国企。
然而,国内这些似乎最有可能成为“关键零部件”即自主创新的主体,却也在产学研中至关重要的“产”环节中“走了样”。
以汽车行业为例,成立于1944年的韩国起亚,只比中国某大型汽车国企的起步时间早了12年。可如今,起亚自主研发了多款新车型。而这家国企和大众合作多年,每年还要交不菲的技术转让费,“利润的大头都让德国人拿走了”。
这家国企里一位不愿具名的高级工程师告诉记者,这么多年来,他所在的企业作为中国成长最快的车企,其主推产品的系列用的竟还是外国企业的发动机。
在他看来,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就是,中国车企拿不到外企的核心科技,却又不愿脚踏实地做技术,合资后如果赚了钱,本该自己研发的也不再费脑筋了。他说,“对整个企业的领导层来说,他们更关心的是挖掘市场,能挣多少钱,年终报表的数字好看不好看,而不是别的。”
当然,企业的“惰性”还在于,“不敢冒风险,升级压力太大”。
在今年召开的第五届中国科学院青年创业大赛开幕式上,中国工程院院士顾国彪就将其形象地称为“中国的企业犯了‘仿制病’”。他解释说,“就是自己不敢创新,老是去仿制”,比如,“我们国家重大的装备,包括电气工业装备虽然有很大的进步,但是比较多的部分还是处于加工和仿制阶段”。
他也从企业的角度去考虑这一问题,比如,制造业等传统产业的技术升级,的确存在一定风险。
“有些企业觉得,自己承担行业技术更新换代的风险,压力太大,毕竟企业更多的是选择有短期经济效益的项目。”顾国彪说。
而对于一批机制创新、运行灵活的民营企业,尽管他们正在逐步成为新的亮点,但这中间绝大多数是中小企业,规模小,且多半尚未能掌握先进核心技术,创新成果少,还不能与外国大公司抗衡。
此外,对这些极富创新潜力的小公司来说,在薪酬上拼不过国企和外企,在待遇上又比不上传统的科研院所,这也成了他们创新力后劲不足的重要原因。国务院参事、中国产学研促进会常务副会长石定寰主编的《国家创新系统:现状与未来》书中的一份数据显示,21世纪前后,我国的科技人员主要集中在科研机关,分布在企业的仅占27%,而日本占64.8%,美国占75.4%。
社会的“断代”:
为了下一代,先找回这一代
在高抒看来,问题的关键,并不是有没有人或是该有多少人的问题,而是如何让已经有的人不再将心思放在 “是挣100万还是1000万”上。
与学生打过多年的交道,高抒给出的判断是,从整个社会层面来说,需要的是一种切实可抓的信仰建设,即让年轻人有一个充满干劲、为着自己的兴趣以及国家需求去释放拼搏的环境。
在这一点上,不止一位学者认为,日本就十分值得学习——从危机感身上找到信仰,比如《日本沉没》等影片带来的生存感冲击。
这样的危机感还来源于国内大众传媒上的言论。以那本曾掀起轩然大波的《中国能否赶超日本》为例:上世纪90年代,日本经济的发展势头逐渐减弱,各种社会问题逐渐暴露。该书作者唐津一表示,面对近邻中国良好的经济发展势头,日本国内从民众到学者普遍有一种不安全感,甚至是一种被中国超过的危机感,“要写本书鼓起国内年轻人的自信,同时给出危机的信号!”
而这恰恰是国内所缺失的,用白益民的话说,即一种爱国教育的缺失,而这种教育并非简单的言传,更在于身教,这也正是他本人提出要用“师傅”来带徒弟,才能搞活中国工程科技的原因所在。
换句话说,“为了下一代,先找回这一代”。在白益民看来,老一辈以身作则的行为可以慢慢影响到年轻人的想法,以至形成一种信仰——一种发自内心的动力。
而当信仰形成之时,浮躁、急功近利都将成为“浮云”。
今年10月,当日本科学家山中伸弥获得诺贝尔生理或医学奖之时,研究生命科学的北京大学教授饶毅也开始反思,“我们要向日本——一个在自然科学领域已经有19位诺贝尔奖获得者的国度学习什么”。
饶毅告诉记者,原因不在于日本人有多聪明,而是其认真和执著,一个人、一个民族能够持续认真、执著地做一件事,除了内在兴趣的动力之外,一种较为完善的教育、科研、产业环境以及干实事的信仰环境是更为重要的。
以日本人骄傲的制造业来说,日本人自己也将其归结为民族特性中的谦虚和好奇心。1543年,漂流到种子岛上的葡萄牙船只带来了火药绳枪,这项技术立即就传遍了整个日本列岛,并完全改变了当时的战争形态。火药绳枪被人们彻底地分解开,并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,就进行了复制品的试射。
戴旭说,面对有着先进文明的西方殖民主义者,日本人不仅没有被吓倒,反而兴奋地睁大双眼去推理其构造,并学习制作出了无数仿制品。从不满足的欲望使他们不安于“差不多”,而是要“做得更好”,这一点正是中国人应当借鉴的。
就当下还未降温的钓鱼岛事件,包括戴旭在内的学者称之为“一个变革的机会”——外部危机常常让国内齐心协力,形成一个共同的“信仰点”。
一个投身工科,行动爱国的机会来了,年轻人被应召前来,他们的师傅们,以及社会环境是否准备好了?(记者 邱晨辉)